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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只有大耳與北。角名還在睡。有自捏角及大耳的過往。能接受再看下去(合掌)

 

˙印調開放,有興趣想購買這本的同好請幫我填個單,謝謝。印調連結請戳

 

˙這章節其實也是意外的衍生,我在腦內有這設定但原先是沒有打算要寫出來。不過寫著寫著故事就自動帶到了這,寫得時候其實感到有些難受。也曾想過是否要刪除略過這一段,但最終還是保留了下來。

 

雨下的約定07

 

 

 

「末冬了吶……

 

大耳披著尾部用黑線繡著楓葉葉片的墨色長羽織。牠坐在緣廊仰起頭望著那棵高大的楓樹,隨後輕輕的低語了句。

 

和室拉門被徹底的拉開,夾雜著一點點微暖沒那麼刺人的寒風灌入房內。

那雙好看的手抓捏著兩張略大的御朱印,牠忽然感到自己似乎不曾這樣好好看過這株樹或許該說……是這麼鄭重而細膩的追朔回想起牠那美好又殘破不堪的童年中那段讓他感到最為濃稠難受的尾聲,直到這次負傷為止。

 

刀劍劈砍在肉體上的聲響

刮過骨肉、削開毛皮的畫面

火的味道

血的氣息

人類的咒罵怒吼

雙親的守護、念咒聲

……

 

然後,毫無預警的躍入回憶思緒中的是一襲米白上頭按壓著隱隱花紋的小紋和服的身影。留至脖頸處總是輕飄飄細軟的橘棕色長髮被洞穴內的火捲起的蒸騰氣流給吹得狂舞。

那副身軀阻擋在士兵們和牠之間,焦躁的漂亮面容轉過來對著牠說著什麼但牠卻聽不到。那女人的頭上夾著由三片透光如琉璃般的楓葉組成的金色一字夾。那髮夾……

 

(啊啊啊……這是我刻意遺忘的記憶啊……

 

大耳在內心不住的苦笑著,火焰的溫度是如此的真實。即使那已是數百年前的事了,牠被那女人大力推向母親的懷中。已現出原型的父親與女人在前方擋著,母親一向溫柔的嗓音帶著一絲焦急快速的唸著繁複的咒語。

 

『不要,不要把我送走,我要和你們待在一起!』

『練,對不起……

 

耳邊聽到當初年幼的自己的哭喊及母親泫然欲泣的悲痛神情與聲音。朝著母親直射而來的箭羽牠看到了卻無法掙脫出翻飛的咒文的環繞替牠摯愛的家人擊落。

牠只能看著……

 

『框!』

 

刀劍與箭矢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傳來,是變回人類樣貌的父親。

那是張與後來長開了的大耳如出一轍的沉穩面容,只是多出了幾分銳利和野性。

 

『練,看清楚面前的狀況。』男人的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魄力。牠抬手再度擋下數道陰陽師的法術攻擊及箭羽,『你好好看著,別逃避。這種狀況你覺得還能跟我們待在一起嗎?』

 

被父親的嚴厲給震懾住,年幼的大耳抬起頭張望著四周。

理智上知道這是生死存亡之際,牠如果不走將會和雙親以及雙親的好友─楓一起葬送在此。那位總是相當疼愛牠的樹妖。

 

注意到大耳投射過來的視線,楓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頭上別著楓葉葉片髮飾的女人此刻正靜靜的凝視著牠,淺棕色的眼瞳寧靜而帶了點點笑意。那份凝望只有數秒的空檔,旋即她轉身抵禦震開下一波的攻擊替大耳一家爭取時間。

 

『練,就算只有你一人也要好好活著。』男人的聲音再度傳來,嗓音夾帶了些許的溫柔。粗糙的大掌伸了過來輕輕揉了揉牠的頭,隨後像是不足夠一般男人靠了過去大力的緊緊抱了牠一下而後鬆開。『記住,不要恨人類。好好的活著就好。』

 

父親看著牠的眼,認真的這麼說著。

那張臉龐上是牠從未見過的神情,那是、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父親的眼淚。還來不及細看、深深印入腦海中男人又衝了出去廝殺。

或許父親覺得這樣的道別就已經足夠了,但對牠來說……怎樣都不夠呀。

小小的手朝著父親的背影伸長了手,想要再次呼喊一聲『父親』、想要在牠呼喚之時能夠一如往常看到男人對著自己微笑的樣貌……難道牠和家人的緣分竟是如此的短暫嗎?

 

『快走!』

 

楓突然大喝了聲。橘光護著他們幾人片片的楓葉漫天的飛舞著,葉片與術法、兵器大力撞擊抵消那些攻勢。陰陽師們的攻擊開始變得劇烈,顯然是聚集夠了足夠的人力。咒術的等級也比方才提高了不少……就連大耳都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母親?』

 

大耳絕望的對著一直護在自己身旁的女性伸出手,對方先是訝異的看著那隻稚嫩的手掌隨即明瞭了孩子的想法。牠淺笑著搖了搖頭。

女人抓緊了時間將自己的兒子擁入懷中。牠輕靠在大耳肩上溫柔的蹭了蹭。

 

『練,我要說的和你父親說得一樣。』宛如刻印一般,大耳的母親在牠耳邊溫柔的交代著,『以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好好的學習怎麼生存。找到自己得以生存的地方。』

 

母親柔軟且溫暖的手牽起牠,直視著牠的溫柔目光撫平了那些因人類而起的恐懼及害怕。

 

『記住,人類並不可恨他們只是不明瞭罷了。』女人那頭烏黑到發亮的長髮映照著搖曳的火光,剪齊的墨色劉海襯著那張笑得溫柔的面龐,僅僅只是望著卻不可思議的讓大耳慌亂不已的心神安靜了下來。女人伸出手觸摸著大耳的臉捏了捏,『保持著希望,總有一天你會有新的家人。新的、你所珍惜的存在及得以立足之地。』

 

話語一畢,女人抿著唇露出堅毅的表情站起身。牠眼角掛著淚口中默念著最後的咒語,在金色的術式緩緩運轉的那一刻。那雙溫暖的手將大耳給大力推回法術之中。

 

『母親!!!!!!!』

 

在翻飛的風壓中牠看到女人一臉無憾的淺笑望著牠。隨後轉身走到父親及楓身旁。

牠的母親伸出手握住父親的手,父親側頭望著母親嘴角微微的上揚著。

接著男人反手回握並且略微的對著大耳所在的地方舉起相繫的雙手,牠們同時回頭看向自己。兩人嘴巴開闔著說著一樣的話語。

在如此吵雜、兵器交織的刺耳聲中,牠卻突然感到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明明應該是聽不到牠們的聲音的才對,但大耳在那刻卻聽得再清楚不過了。牠們在說……

 

『謝謝你,練。』

 

然後,術式正式啟動。

刺眼奪目的金色光芒徹底包覆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牠大聲的嘶吼著。

 

『父親、母親、楓!!!!!!!!』

 

映入眼簾最後的畫面是那三人即將迎接足以劈開高階妖類的雷光……已發動的轉移術法並不會因此而停下,只是無情的持續運轉著。牠被傳送到距離做為家的洞穴好遠好遠的山林。

那是、牠的雙親給予牠的最後的保護。

 

「唔……

 

意識赫然的從那段回憶中被強制剝離中斷,空著的手抓著大腿處的布料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眉頭緊皺著,雙眼因痛苦而無法睜開。大耳久久無法平復胸口處傳來的情緒波動。

一股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淹沒著牠。原先捏在手掌中的御朱印掉落在地上。

 

『糟糕、喘不過氣來……我是否太過逞強了……呵~真是難堪吶……

 

即使如此痛苦,大耳內心卻感到異常平靜。牠想若能就這樣死去也好。

那就可以追隨著逝去的雙親及楓而去,或許能夠再見到他們。見到那讓牠思念不已、渴望了上百年的家人們……

 

「哈啾。」

 

突然的,微弱、小小的打噴嚏聲從他左手邊傳來。

布團蠕動著溫溫的體溫傳遞了過來,狐爪扒了牠的手幾下。隨後像是找好了落足點似的,整隻蜷縮攀附上牠的手腕。毛絨絨的溫暖身軀縮成了個圓環繞著牠的手。感受到了小狐狸那溫度偏高微微起伏著的腹部。

 

『倫太郎……

 

在被觸上的那一刻,牠想起了這個名字、想起了帶領的後輩、想起了自己的身分及職責。還有好多好多……痛楚在那一刻一下子消失無蹤。

緊皺著的眉舒緩了開來,大耳睜開了眼。天色已從原先天光大亮晨曦破曉的樣貌轉換成黃昏時的霞光萬道。

牠這時才後知後覺得發現自己額頭上佈滿了冷汗,身上的和服也已被浸濕。

 

……

 

大耳正座在那,凝望圈住自己左手睡得一連和煦安詳正在流口水的小狐狸。

滿溢的暖意倏地從胸口處湧了上來。

 

「新的家人是嗎?」

 

輕聲的複誦著與雙親別離之際時母親給予牠的遺言。

語末大耳輕輕地笑了,右手小力的揉了揉小藏狐的頭。這次,是角名不經意的舉動救了牠。如果不是方才的碰觸牠很可能就這樣陷在回憶帶來的痛楚中動彈不得而想求死。

 

「對不起。」

 

牠小小聲的呢喃著,小心翼翼的將小藏狐捧起輕輕地抱入懷中。將臉埋入狐狸柔軟溫暖的腹部,點點的淚水沾染上漂亮的金橘色皮毛。

難得的神明的第一副手卸下平日裡的不苟言笑、威嚴,默默的任憑內心的脆弱顯現。

 

 

由金線及綠線交織成的天之川與七夕竹已全數從和紙上取了下來,大耳跪坐在禢禢米上專心的將過往那一針一線縫製上去的成品逐一恢復成空白。

此刻牠正在將描繪成橘紅色楓樹的繡線緩緩剃除,望著手中的脆弱紙張牠不住的感到不可思議。

那些過往早已在牠心上壓上了深深的傷痕,過去牠只能將那段回憶塵封深壓在心底深處。

大耳放下拿著工具的手,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手掌。隨後將手朝外頭那棵楓樹伸去,斑斑的陽光穿過枯枝透過指縫灑向牠。略有些刺眼的光芒讓牠微瞇著眼。

 

『原以為自己是克服不了的……

 

彷彿一切雨過天晴般,大耳 練從未想過面對被人類剝奪一切的童年記憶牠能夠如此的平靜。伴隨著那段慘痛的回憶牠連帶地想起了……

 

『練,你恨不恨人類?』

曾經,神明用著那副淡然的金色眼瞳定定的望穿牠、詢問著。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大耳捫心自問過數千次但獲得的答覆總是只有悲傷卻無恨意。

『興許是父母教導的關係吧……

在牠苦笑著對祂搖搖頭不解的這麼回答之時,神明只是淡漠的看著牠隨後收回了無限的神威淡淡的說了句。

 

『不。那是因為大耳你足夠善良罷了。是你救了你自己。』

(因此我才會讓你選擇要不要成為我的神使。)

 

北大人淡漠的嗓音這麼說著,大耳卻也聽懂了神明沒確切說出口的話。

神界有著祂們判定事物的準則和想法,就算要救牠也得權衡一切才行。而牠恰到好處的符合才得已存活。對此神明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

 

「呼~總算是好了。」

 

放下握在手中的工具,一切皆已大功告成。

過往歲歲年年之間累積堆疊起來的御朱印已全數換成自身的法力餵食給了角名,而這兩張上頭的繡線就是最終了。

大耳將繡線全數放在擺放於一旁的木製托盤上,隨後一手端著托盤緩緩挪動至睡在被團中心處的狐狸身旁。

牠輕柔的揉了揉狐狸那頭被牠的法力餵養而隱隱充斥著金色光芒的皮毛。

 

「差不多了吧?」

 

不知道何時到來的神明披著灰色的羽織站立在紙障子外,金色瞳仁撇了眼外頭那棵楓樹一眼。旋即閉上眼轉頭看著祂的第一副手及那隻受人類請託而破格進入祂麾下,由人類轉變成的小藏狐。

 

「嗯、這是最後的御朱印了。」

 

大耳端著木托盤,臉上帶著和煦而溫暖的微笑注視著那團錦簇的繡線。

北駐足在原地沉默著定定看著高大挺拔的副手,祂明瞭那些線對於大耳的意義也懂這樣的取捨及選擇。所以祂才會在最後的送葬階段來到此,來此陪著大耳。

 

「沒事的。」似乎是知悉祂的思緒及想法,大耳背對著祂沉穩的這麼說著。隨後拿起已連成一條的繡線將線頭送至角名的嘴邊,就如往昔雙胞胎及銀島早已做過無數次的動作。「倫太郎,這已是最後了。接下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邊這麼說著,大耳一手觸摸著狐狸的頭部另一手將那些繡線緩慢的化為法力餵食給小藏狐,牠看著角名的狐狸長嘴開闔著一副在進食的樣貌。

不住的在內心升起一股疼惜愛護的心情,牠並沒有孩子但牠想自己的雙親以前看著自己時應該也是一樣的心情吧。

 

……

 

北就那樣站在那看著這一切,大耳的身子明顯已經好了許多。祂也就不阻止這段餵食繡線的過程中對方默默灌注法力的行為。

算是神明難得的默許及寬容吧。祂轉頭眼神認真地注視著外頭的那棵楓樹。

 

『沙沙、沙沙……

 

沒有樹葉的枯枝卻不知為何傳來了葉片被風吹動的摩娑聲響,北靜靜的站在那低垂著眼。聆聽著這只有祂才能聽到的、彷若話語般的輕聲呢喃。

祂什麼都知道卻也什麼都不阻止,順應自然及時序。此乃世間的運行之道。

北信介抬手,一道白光沒入了樹幹中。

無聲的祂用唇語對著庭外說了些什麼。

瞬間激起的寒風狂吹而過,神明的衣襬被吹得翻飛了起來。

 

『沙沙、沙沙、沙沙……

 

在耳邊的枝葉摩娑聲連綿不絕逐漸轉大。那雙金瞳緩緩閉上,隨後以輕到無人聽聞的音量輕輕嘆息了聲。

 

屋內的光芒總算轉弱,最尾端的橘線徹底的被角名給吸收。

大耳替對方蓋上厚厚的被子後才起身。墨黑的眼對上神明那對金色眼瞳的注視,牠有些心虛的抓了抓頭。隨後,一陣白煙咻的一聲徹底包裹住身著黑色楓葉羽織的高大男人。

取而代之出現在原位的是一隻占據整個和室房巨大偏瘦的大狐狸。

北抬起頭默默地注視著這頭狐狸,蓬鬆的狐尾緩慢地將神明圈住。

 

「信介,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悠遠而沉穩的嗓音震盪著空氣,這麼說著。

銀髮的神明大人依舊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對著狐狸伸出手。那雙手觸上狐狸的眼睛周遭,撫摸著那被劍劃過如今傷口已癒合結疤的位置。

祂親手幫牠刺上的紋路卻也就此被破壞了一角……

北靠了過去貼在巨狐的長嘴上,祂感受著狐狸的呼吸起伏和與原先相比弱了些的力量。

 

『但至少……還活著就好。』

 

內心這麼想著,總是淡漠的神明隨後閉上了眼。

查覺到對方的靜默,大耳緩緩地蹲低了身體。一點一點的將神明圈入牠溫暖而龐大的身軀之中。

圍繞著雙眼的刺青是當年兩人締結契約、連結的證明,牠想日後再懇請神明將破損的地方重新補上吧。

但在那之前……

濃黑的墨色獸瞳轉動著,看著依舊閉著眼趴伏在自己狐嘴上的神明。

牠在內心微微的勾起淺笑。

 

『在那之前就先讓勞累的神明大人好好的睡上一頓吧。』

 

巨狐溫柔地注視著靠著自己的神明,又看了看睡在屋內正中央再度把被子踢開睡到四腳朝天的小藏狐。最終蓬鬆的狐尾將紙障子拉上了大半,隨後靜靜的降臨在角名身上。

漂亮柔軟的狐尾就這樣暫時充當起小狐狸的被子。

 

「晚安,願你們都能有個好夢。」

 

大狐狸冷冽、悠遠的嗓音帶了微微的祝福這麼說著。

隨後小心翼翼地讓神明靠向自己腹部,才抬起頭用狐尾緩慢的將小藏狐掃往自己的身軀中心。隨後鬆軟的狐尾就和先前一樣覆蓋在仰睡的小藏狐身上。

長長的狐嘴將房內的蠟燭吹熄。

和室房頓時落入一片寂靜及墨色中。

大耳安靜的趴伏在屋內,維持著原型守候著對現今的牠來說無比重要的家人們。

 

……晚安,楓。」

 

望著透過紙障子上的和紙穿透過來的楓樹影子,大耳莫名的吐出了這麼句。

當年牠唯有對楓沒有好好道別過,卻也再也沒有機會了……巨狐沉靜地閉上雙眼。牠明白、明白有時有些事就只能是遺憾。

願自己也能夠有個好夢吧。

在夢裡牠總是能夠再回到那樣美好的時光並延續下去,縱然牠知道當醒來時一切就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但牠還是不住的盼望著。

至少唯有在那裏,牠才能夠重拾原本牠該有的幸福而短暫的野狐生涯……

 

濃重的思緒終於徹底中斷,和室房響起三道均勻的呼吸聲。

一道輕柔的風從未徹底闔上的拉門鑽了進來,桌台上的蠟燭倏地被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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