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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一直不想再回來面對這本超長的本。笑

 

˙這一章節完全是北與大耳,我喜歡他們兩人之間淡然的相處與互信。

 

˙想要慢慢的隨心所欲的慢慢寫寫成自己覺得可以的本,哪時能真的出成本其實不知道。但至少封面已經即將要完成了

 

 

寬廣空曠的大廳寂靜無聲,只餘神明一人在最裡邊的位置梳理著層層疊疊的公文。

直至最後一本疊上左手邊高高起伏由一冊又一冊書籍形成的山峰,右邊原先存放著待看的清冊已全數消化完畢。

 

神明滿意的頷首,預定的進度已經追上了並沒有因為大耳的意外而拖延到。

雖然為此而將睡眠時間延後是有些不好,但……

 

「去看看大耳吧。」

 

神明一揮袖那疊公文書冊瞬息間消失不知轉移至何方。祂緩慢地站起身往通向外頭長廊的紙障子走去,隨著祂的前行大廳的燈光一盞一盞的消逝。

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何時現身浮在空中的大紅燈籠,硬朗剛直的書法字體有力的刻畫在透光的紅色和紙上。燈籠逐漸亮起盈滿帶有熱度的火光,走到長廊處神明站立在那偏著頭略微的思考了下。

隨後往與大耳房間反方向處走去,燈籠停滯在空中並未跟著北。

過了約略二十分鐘左右神明端著黑色的托盤走回原處,托盤上頭擺放著淺色的砂鍋。蓋得緊密嚴實的鍋蓋將熱度封存在其中,木製的大湯杓跟一副碗及湯匙擺放在一旁。

 

「走吧。」

 

對著飄浮在空中微微搖晃起伏的燈籠這麼說著,彷彿像是被注入生命力般帶著光熱的紅燈籠轉了半圈領著路。

隨著他們的前行懸掛在長廊的燈籠一一點亮。春夏之夜的涼風灌入,燈籠們被吹得上下擺動著。神明優雅且無聲的挪移著步伐。

祂的初代狐狸受了傷,或許明面上看不出來但祂知道自己將一切的擔憂、不安、憤怒都歛住收納於其中。神明不該意氣用事,祂也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僅僅只是……

 

「如果醒來的話會餓吧。」神明的呢喃飄散在空氣中,砂鍋內的熱微微的穿透 由砂及陶土組成 的器具靠了過來貼近祂端著托盤的手,徐徐微風傳送來絲絲的涼意。北直盯著在砂鍋上緩緩漫開飄散在空中的熱氣,放得極低的音量微微呢喃著,「得和回憶說再見了。」

 

『不需要回憶』

 

祂不算認同接手這悠悠歷史的大社時一併傳承下來的這句話語,但若是得捨棄那些夾在卷軸之間如同泛黃紙張組成的章節般的美好回憶才能夠救祂的狐狸的話,無庸置疑的神明能做出某些抉擇。只要牠們都好好的活著那就還能夠再創造新的回憶。

 

輕呼了口氣,將托盤往上托了點。

北繼續沿著長廊走著,點點的螢光閃爍在庭園之間。屬於祂的領域內此刻靜謐而寧靜,轉入轉角後是狐狸們的房間。掛在長廊廊簷處連成一串的燈籠也止步於此。

僅剩飄浮在空中伴著神明的那只,搖搖晃晃的光度透過紅色的和紙漫了出來。

祂凝視著眼前的紅,專注在自己的呼跟吸之間。當看到那株正對著半拉開和室的樹木時神明輕輕的嘆息了聲。或許大耳從未發現,這棵樹木其實是當年他們總算能有個落角處、搬入這間大社時祂特意從大耳的故土,從那個不大卻對對方來說充滿回憶的洞穴外移了過來。

一切都謹記在心,正是因為用心所以都記得。記得大耳對這棵樹所代表的那一切而生的情感和依賴,大耳幼年時乃至成年後的點點回憶全都一縷一縷的與這株木交織在一起。祂的第一副手堅毅、剛正不阿卻又溫柔,正如同這株楓樹般。

 

「如果人不在了,那賞楓也毫無樂趣可言。」

 

端著溫熱稀飯的神明佇立在那,望著春天時節萌芽略顯黃綠色的楓葉與幾不可見的花靜靜的這麼說著。一陣風徐徐吹過,將數片青綠的楓葉及嫩綠的小花吹往祂所在的位置。

掃過紅燈籠擦過祂的臉龐,輕輕的飄落在黑底金邊的托盤上。神明安靜地凝視著翠綠的花葉最終輕笑出聲。

 

「你也是頗不認輸呢。」祂抬起頭望著楓樹意味不明的這麼說,隨後偏著頭思忖好陣子才開口,「今年的秋季還是與大家一起在這賞楓葉吧。」

 

微風吹拂而過,沙沙、沙沙、沙沙……楓樹的花葉搖曳著發出點點的聲響。似乎是在贊同神明的話語。

金色的瞳仁靜靜的直視著庭園,而後轉頭對著一直在一旁等待的燈籠叮囑。

 

「我今晚會待在這。」

 

燈籠略略的頷首,隨後躍上廊簷懸掛在那不再飄動。

神明見狀轉身將紙障子拉得更開了點,房內的血腥氣味早已被神明領域內的清冽氣息給取代。北在身形偏大的狐狸旁蹲下身,黑色的托盤被放置在一旁。

祂跪坐在那靜靜的凝望著。狐狸的呼吸起伏微弱,腹部到背部的位置被纏滿了繃帶。眼角的血汙早已去除,但讓人看了怵目驚心的刀痕卻更加的顯現出來。甚至劈開了許久以前祂親手替牠繪製輪廓而後刺上的圍繞著那雙眼的紅色框線。

神明伸出手,另一手輕微的拉著和服寬大的衣袖避免驚擾了正在休息的大狐狸。

 

「辛苦你了。」

 

祂的手指輕觸上對方雙目之間的位置,柔軟的皮毛觸感倏地傳來。在內心默默地感嘆著這久違的觸摸,神明有些憐惜的放緩了動作。

身姿挪移著,手輕抬起狐狸的頭部將其放在自己腿上。隨後一下一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

點點的痛苦感受傳遞上了心頭,對於早已晉升成為神明許久的北信介而言這一類的情感祂已許久未曾體會過了。祂本就不易有情緒波動,但這次……

 

北抬起頭看著這間屬於大耳的房間,再次深深的嘆了口氣。點點的雨降落在大耳化回原形的尖嘴至鼻尖處。神明的淚水意外的喚醒術後陷入深沉睡眠的大狐狸。

大耳躺在那,睜開的眼瞇成一條線望著視野中的一切。沉重的腦袋思索回想起發生了什麼事,五感逐一緩慢的恢復。他先是感受到了神明的體溫再來才是那點點的雨滴。

伸出舌尖他安撫性的輕舔著侍奉了上百年的主的手,同時頭略微的靠過去撒嬌般的不停往神明的掌心之間鑽。他用無聲的方式安慰著他的主人。

直至那雙手重新撫上他的頭部,力道不輕不重的摸著。這次雨沒有再落下。

大耳懶洋洋的躺在北的腿上,享受著神明的撫摸。這是他們睽違已久的互動,兩人同時憶起彼此都還尚年幼的樣貌而感到會心一笑。

冉冉升起的清淡典雅線香圍繞在他們之間。在線香燃至一半時大耳將內心思忖許久斟酌再三的字句化作言語對著祂開口。

 

「北大人,我很抱歉發生了這樣的事端。」

 

金色的眼微垂著直視著他,帶著少許譴責意味的目光。

他們之間無需多加言語,大耳立即讀懂了神明的意思。他吃力的吞嚥了下,努力的想站起。

 

「練。」

 

乾淨而冷冽的嗓音喊了聲,口氣略微的有些不悅。

 

「信介,呵〜你還是希望我們三個這樣叫祢對吧。每次稱呼祢為北大人祢都會不高興呢〜」狐狸搖搖晃晃的站起,長嘴張開用著充滿著點點笑意的口吻這麼說。「但我還是要為了這次的妄為而請罪。尤其是……

 

大耳斜睨了下後方趴在座墊上睡得安穩翻了過去露出小肚肚的藏狐。

 

「拖累了尚且年幼且脆弱的後輩,這全都是我咳咳……

 

話還未說盡大耳卻不禁的咳了起來,血從狐狸的尖嘴溢出沾染上潔白的被子。神明金色的瞳瞬間睜大,迅速且俐落的上前扶住倒向一旁的大耳。

發散著金光的手在即將要觸上狐狸的臉時收手了,祂遲疑了下最終金光慢慢的淡去才緩緩觸碰撫摸著大狐狸的頭。

一如往常冷淡而冷靜的嗓音響起。

 

「如果你有任何有負後輩、愧對我的想法的話,那就好好休養恢復到無需任何人擔憂的地步。」北將放置在一旁的托盤拉了過來,食指及無名指併攏觸摸了下砂鍋的外圍。感受到食物的熱度後稍稍的鬆了口氣才繼續未完的話語。

 

「給予你的懲罰就是接下來直至你完全恢復為止,都不能離開神社境地。這次為了角名我無法給予任何的神力治癒你,全都得靠你自己。這點你相當清楚吧。」

「我知道。」

 

簡短的回話,語氣透露出的決斷和明瞭讓神明露出了些許笑意。掀開厚實的砂鍋鍋蓋蒸騰的熱氣爭先恐後的上浮散入空中。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米香。

大耳抬起頭嗅聞了下,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飢餓感。

腹部在此刻傳來響亮的聲響,神明正在舀米湯的手停頓在半空中,隨後側頭望著他笑得有些愉悅。

 

「很餓了吧。」

……我很抱歉如此失態……

 

北擺了擺手一副不以為意的姿態,將盛裝好稀飯的碗擺放在一旁從不知道何處拿來一件偏大的紅色圍兜兜擺放在自己腿部,下一秒神明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捧起大耳的頭拉過來放置在祂膝上。

 

「等等,信介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巨大的狐狸掙扎著想要起身,但頭部被穩穩的按壓在神明的腿上。

神明笑得一臉和煦揉了揉狐狸的頭,無聲卻不容置喙。見狀大耳已然放棄了,乖乖的躺在那被動的在每一匙遞來面前時張開口吃下遞送過來的熱食。

 

縱然只是充斥著米香的稀飯也讓他吃得津津有味。

神明邊餵食著另一手邊搓揉著大耳的頭部,狐狸的耳朵因觸碰而敏感的抖動著。雖然自知不該打攪動物進食的時光,但北卻對這難得的機會感到愛不釋手。

 

「總覺得現下的光景讓人很熟悉呢。」

 

祂徐徐的這麼說著,大耳略微的歪著頭看向上方。映入眼簾的是神明一臉懷念而眷戀的淺笑。歛回視線大耳忍不住的也露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意。

他與神明初見是在他還是幼狐的年紀,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名人類。一名喜愛狐狸的人類。

他們總是在山林間穿梭,一起去很多地方。就連自己相當睿智活了長久歲月極度厭拒人類的父母也相當喜愛神明,讓他更加的信任這個無須透過言語就能與自己對話的好友。

那時的北法力還不高而自己還尚在起步的階段於是並未看穿,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的雙親肯定早就知道了吧。

 

雷鳴不絕於耳的那日,他與父母的住所被自稱是陰陽師的奇怪人類給搗毀。

驚恐不已的被雙親用法術給送離洞穴,當他身負重傷好不容易回到住處時卻再也找不到至親的家人。洞內只有大片的血跡和凌亂不已的樣貌。

身軀的疼痛達到極致,大耳無力的趴在那耳朵垂著。他能夠感受到自身血液的流失及生命正在逐漸消逝。比起恨意更多的是少許的困惑和與之相反的理解,從出生直至如今父母給予他的教誨總是與人類保持距離但謹記別恨他們。

他不懂雙親話語的涵義,卻一直牢牢的記著這樣的教導。

而如今他懂了,但卻困惑於人類的行為。不過那些或許一點也不重要了,畢竟他就快死了……

 

「練、練……你睡著了嗎?」

 

百年前與百年後同樣的呼喚重疊,微瞇著眼大耳一時之間分不清楚現下的時刻。

年幼孩童的臉龐與如今長大成人的北的樣貌相疊讓他感到極度的困惑。類似的場景與負傷讓回憶穿梭回到許久以前的那夜。

 

他正是在那夜被直白告知身分的神明給收入座下,授予與如今的他相比微不足道的地位。

那是當時唯一能夠救他的辦法,回想起來他感到感激。縱然在那樣的情境下,北信介還是一絲不苟的說明完整並且讓大耳自己做出選擇。

 

「嗯,不小心睡著了。稍微夢到以前的事情……

 

聽到大耳的回話,神明陷入了沉默。

 

「練,我有件事需要與你商討。是關於角名這段時間的維繫。」北將早已全空的砂鍋蓋妥,碗及湯勺放回托盤上。在論及與後輩切身相關的事宜時祂明顯感受到大耳想說些什麼,抬起手阻止對方的話語,「這件事與你的休養都很重要。若你持續在這段時間供應己身的法力給角名的話,你極有可能會死的。」

 

全無婉轉的話語直切重點。

北的目光悠遠而沉靜,也毫無畏懼。這正是他在生死邊緣時下定決心侍奉的主,大耳不住的在內心感嘆。苦笑著開了口。

 

「信介你還真是……毫不保留呢。」

「我論及的是事實,我並不想要在選擇保全你還是角名之間作抉擇。」

 

大耳腦內快速的思考著,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若自己奮力支援角名,那當陷入危險時神明能做的也只有替他注入神力但如此一來等同於中斷角名的維繫,人類的靈魂很可能就這樣消散於虛無什麼都沒留下,連轉世的機會都不存在。他並不樂見那樣的情況發生,角名還小他希望他能夠在這好好的活著。

那就只剩下另一個選擇―讓神明不救他,這樣角名自然能渡過首次化型的難關。只是伴隨而來的是他終將會殞落……或許這樣還算是可行的辦法,大耳盤算著正打算開口卻聽到神明的答覆。

 

「我拒絕。」

「信介!」

 

大耳難得有些焦躁,狐狸蓬鬆的尾巴不快的甩動了下。

神明無動於衷顯然是打算充耳不聞。這讓大耳感到更加的著急,與自己相比小狐狸確實無足輕重,並且只不過是區區一介人類。在悠悠年歲的神明面前,人類的靈魂即使消散不見也無所謂吧……

換位思考就算是他若只能擇一那會選的也是與自身經歷過許多的第一副手。可是這樣的話,角名該怎麼辦?

 

「練,我說的是『我並不想要在選擇保全你還是角名之間作抉擇。』也就是說一開始就不存在二擇一的選項。」眼見大耳開始感到混亂和擔憂,北淡淡的這麼說。

 

隨後捧起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茶杯,兀自啜飲起散發著熱氣的茶。大耳愣愣的直望著淡定自若的神明,將對方再度覆述一遍的句子反覆咀嚼後才悟出北話語中的意思。只是……

 

「但,這要怎麼做到?」

 

神明回望著自己的副手,讚許著對方問話精準而扼要。祂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托盤上,那雙總是冷靜充滿著鋒芒的眼直視著狐狸。

 

「這正是我要和你討論的部分。」

 

北邊說邊從懷中拿出一張有些斑駁而碎裂的和紙,翻轉過來那上頭是由繡線組成的片片飛舞著的楓葉。在一旁有著筆法遒勁的書法字體寫下的年份及日期。

那是他……第一張成功製作出的東西,模仿著神社內的人類會販售的御朱印。

 

……你居然還留著?」

 

看著那張年代極為久遠的斑駁紙張,連帶的連那些過往的斑駁記憶也逐漸鮮明了起來。大耳感到有些感慨。當年在楓紅正盛的時節,他邊摸索著怎麼縫製出好看的楓葉邊陪著在不遠處替人類稻田收成祝禱的神明。

那年的稻荷崎還只有他與北,神明的法力並不多但還是踏實的做著該做的事。

而他就在這歲歲年年之間逐步的磨練著自己的手工技藝,時至今日他已能製作出不少搭配著時節的刺繡御朱印、御守以及木工品。偶爾混充放入人類領域神社中的祈禱受付所,那是難能可貴極為少見的來自神明座下的狐狸贈與給前來的信眾豐厚法力的祝福。

 

「這麼多年來你給我的每一張我都收著。」

 

北再度的啜飲了口杯中的茶湯,不疾不徐的回應著。手指輕觸著那張和紙上的繡線,露出有些遺憾跟滿足的淺笑。

隨後,祂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大耳。

 

「就用它們暫時取代你的法力給角名吧。」

 

那一刻大耳只能夠沉默著,每回製作御朱印總是特意替敬愛的神明留下最為好看的那張。縱然知道神明並不需要他也會在那張御朱印上頭刻畫下他所能贈上的最為高階的祝禱。

就這樣一年數張逐一的累積著,確實這些東西能夠取代自己的法力……但是……

 

「它們都是回憶。裡面會夾雜著無數屬於你的過往記憶。在術式啟動千絲萬縷的繡線化為法力傳遞給角名時這些也會一併進入到他的意識中。」北摩娑著和紙邊緣低聲徵詢著副手的意見,「這樣你能夠接受嗎?」

 

那雙總是澄澈清明的眼直直地凝視著大耳。

大耳只是回望著隨後露出淡淡的苦笑,答案是什麼完全不需要思考他唯一在乎的也只有神明的想法罷了。

月光灑落在那有著一頭銀髮的大人周遭,帶出一股肅穆莊嚴的沉靜氣息。

 

「放心吧,會跟你提及這個做法就表示我已無罣礙。畢竟我也想救這孩子。」金色的目光望了過來,祂懂牠想說些什麼、牠也懂此刻祂的釋然。茶湯的熱氣裊裊上浮,伴隨著淡淡的茶香逐一擴散開渲染了這間不算大的和室。「大耳你只要選擇你覺得對的方式就行了。」

 

大狐狸靜默的低下了頭彷彿在致意般。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神明取代答覆的回應是伸出手輕柔的揉了揉大狐狸的頭。

活得年歲愈長遠就自然的愈寂寞、愈容易遺忘,或許這是個重溫過往時光的好機會。房外的燈籠透過紅色和紙靜靜的散發著迷人的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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